叶方翳蝉

【太敦】维罗妮卡的微笑(3)

推荐BGM:《A Funeral》——岩崎太整
慢热/不知道啥时更/依旧过渡章 @瘟神XDL

曾有这么一个故事。

有一天,一个男人去看医生。
他说他自己十分沮丧,他的人生看起来很无情、很残酷;他还说他在这个充满威胁的世界上觉得很孤独。

结果医生说,疗法很简单——

"伟大的小丑帕格里亚齐来了,去看他的表演吧!"
"他能让你振作起来的。"

结果,那男人突然大哭起来。

"但是医生…"
"我就是帕格里亚齐。"

他缓缓说道。



中岛敦此刻跟这个名叫帕格里亚齐的男人一样绝望极了。

只见他手上的诊断书写着:

脑皮质变薄
脑沟裂未见变宽加深
大片壮长T1长T2信号
弥散序列信号不高

「这是什么」
中岛敦迷茫地问道。

…………




白驹过隙。
已是这天的下午傍晚了。

世界被雨洇湿,也被这将睡的光浸透。

雨滴沉沉地落下。
点点顿压,遗落于心上。

「倘若时间能够救世的话,那该多好啊」

如此想着的中岛敦,此刻却战战兢兢地微侧了侧颈,用余光略怯地看向了病房内正在给另一个病人进行护理的护士。

那一瞥比鸟羽还轻。

「走、走…过来了啊」

果不其然,出现在他视线内的是一张没有任何五官和表情的脸面。
那张脸平整光滑又细腻,没有任何起伏。
像是上好的骨瓷无缝衔接在肌肤之上的面具,又像是被水泥浇注做好的生硬的模子。

突然像受了惊似的,中岛敦收回了视线。
他生怕在他现在感知之中的"怪物",会跟他产生什么近距离接触。

"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是个拥有极为柔美的声线的人,对待病人的态度也极好。

「想来是个相当温柔的人吧」
中岛敦暗中嘀咕道。

「但是抱歉,我真的」「现在」「很难接受这种诡谲的现状」

说着说着,他又忍不住瞥了他们一眼。

"感觉…还可以。"
对话其中的另一人颇没精神地嘟囔道。

那人头发是乱糟糟的,宛若鸟巢,而非平日里梳得和脚上意大利手工定制皮鞋一样锃亮的"大背头"模样。
而他下巴颏上新生的些微胡茬,也同时彰显出了他生命本质中的不修边幅。

——完全背离了平常在公司里的光鲜亮丽模样的男人唷。
那人就是他的病友,中村优作。

而就在今天,中村先生就要出院了。

其实在中岛敦醒来之后,通过听觉他就大概知道了跟他同病室的病友应该是个苦逼得不得了的上班族。


也不知一开始他们俩是怎么搭上话的……也许同病相怜,自然而然吧。

而在聊了不一会后,中岛敦就觉得眼前这个稍有邋遢的男人很有哲学感。

"做人难啊。"中村先生幽幽地感叹道。
他无神地将视线放在天花板上,又继续开始发他的牢骚了。

"课长最近因家里婚姻出现问题而常把气撒到我们身上,下班也很晚。"

"小林那个废物明明什么都不懂,还喜欢指手画脚。"

"每天都加班到凌晨一、二点也不敢说什么。
""工作压力是不是太大了,加点薪水啊。"

"……再这样下去,我就会再也没有气力去做我自己了。"

一声叹息。

"得了这个病我得到暂时的苟延残喘。"
"可等到我回到了公司,指不定已经被挤兑到什么部门去了。"他苦笑着对中岛敦说。

可惜中岛敦在他脸上什么也不能看到。

接着,中村先生的目光飘向远方。

"也许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是个值得令人钦佩的敬业榜样吧。"
"毕竟我的每个季度销售业绩都是第一。"
他发出的笑声,像是自豪又像是在自嘲。

"可为此做出的牺牲也很大啊。"

"每天谨慎恭敬地与他人交往。"
"把很多心思和精力花在维持自己所谓的精英形象上。"
"期许着这些行为能够符合自我塑造的那副模样,可是我自己原来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呢…?"

"其实我和世界上所有人不都一样吗……都需要其他人才能幸福。"

「感觉每个人都很不容易呢」
中岛敦想道。

「那么,我原本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在这格外漫长的日子里,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偶尔相互倾倒苦水。
他们在此刻竟有些灵魂上的契合。

可是同样的,经过中岛敦观察……中村优作他好像也没有脸。
如此想着,中岛敦那时便没有谈话下去的欲望了。

而如今,在这段时间里唯一陪着他的人也要走了。

在沉默中,中岛敦可以听见他们说话。
但是缺少了视觉上对他们面部表情的配合与支持,所有的谈话声就好像感觉是凭空发出来的。

所以中岛敦只有逼迫自己,一次又一次找到声音的来源。
确认是她,确认是那位护士小姐;
确认是他,确认是那个上班族——

才可稍许地获得些心理上的慰藉。

视线一度转回。
中岛敦的目光颤抖着往下移动。

只看见手里的那张纸上确诊处写着:病人患有额颞顶枕叶损伤。

这已经是他第六次看向这一行字了。
每当确认它们属于自己,中岛敦就面对着未知的恐惧——
刚才那位医生还没来得及跟他解释病情就被别人喊去,步伐匆匆地离开了。
听护士说,那个医生的名字叫做太宰治。

「太宰…治吗……」
「感觉意外的熟悉而独特呢」

而中岛敦在这对这个名字充满莫名即视感的同时也急切盼着他的归来。

天哪,他才刚上大学,好不容易以后等到学业结束踏入社会可以凭借自己的成绩去回报资助他的那家人。
就算暂时他们不能得到什么物质上的极大回报,但能凭借自己的工资,能用自己挣来的钱……哪怕为他们买一点微不足道的小礼物,那也好啊。
那么多年来中岛敦一直承受这份恩惠所带来的内心的愧疚,也便能稍稍缓解些了。

这个孩子太过缺少关爱了,以至于承受他人的善意都会觉得受宠若惊,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恩赐"。

就像毛姆曾经说过——
从来都无法得知,人们究竟为什么会爱上另一个人?

他猜,也许人们的心上都有缺口,呼呼往灵魂里灌着寒风。

而中岛敦现在就急切地需要一个形状正好的心来填上它。
他觉得就算你是个太阳一样的完美的正圆形,可是他自己心里的缺口,或许恰恰是一个歪歪扭扭的锯齿形也说不定呢。

卑微如我,美好如你。
云泥之别,恰如其分。

可好笑的是,就算是这样的人也填不了他自己内心的空洞。
填不了。

所以,每当看到捐助他的斋藤一家的时候,中岛敦既感到开心的同时,又觉得他们的其乐融融终究是把他隔离在外。

心中无形的隔阂,是永远都无法消除的。

可即便是低微到尘埃里的想法,也怂恿不了中岛敦作出冷漠相待或是恩将仇报的事。
他只是感到羡慕,而不是嫉妒;他在有愧地感受美好的同时,也时时刻刻想着要感恩。

可是中岛敦还没有向美好的未来迈出一步,就出了这么一个车祸,就得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病。

「我会不会成为一个废人」

一想到他们为自己感到骄傲而微笑着的模样, 中岛敦心里就不禁地泛酸。

「我会不会继续拖累他们」

想着想着,中岛敦的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像是魔怔了似的,他感到很不对劲。

整个下午变得静得令人难以忍受,时间似乎停止了前进的步伐,永远地凝滞阻塞了。
一切事物像是失去了它们应有的颜色,如同静置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一样被泡得惨白。

而中岛敦则懒懒瘫软在病床上,宛如一团烂泥黏黏腻腻地浆糊着,蜷缩在阴暗的角落里。

自卑的情绪在生长发芽。
中岛敦甚至认为自己是社会的寄生虫,是垃圾焚烧站里待燃的废弃物。

被时间掏完了的、无法掩饰的生命内在的空虚,在中岛敦逐渐失去焦距的双眼中不断蔓延。

"你怎么了吗?中岛先生。"
听到这柔美声音,中岛敦才发觉那个无脸护士已经走到了他的身旁。

像是认命似的,沉浸在悲伤中的中岛敦远不如之前那般畏惧这怪象了……

脆弱的他现在只想找个人安慰他,哪怕只是静静地待在身边就好。

很小的时候,中岛敦就作为一个小男子汉肩负起了与常人不同的命运。
他告诉自己什么事都要咬着牙坚持下去,因为大多数时间是不会有人去帮他的,他只能靠自己。

可只要是人,无论是铁骨铮铮的硬汉,还是像中岛敦这样还未长大的男孩,都会有累的时候,都偶尔想要找一个人的肩膀来靠一靠——

就像飞倦了的鸟儿总会找到属于它的树枝来歇息栖息一样。



话说回来,面对护士的关心询问,中岛敦想凭默不作声作为自己的回答,可他还是止不住地抽噎。

他紧紧环臂抱膝,把头埋在里面。
瞧这模样是死也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现在这副怯懦而狼狈的模样。

好笑的是,这个可怜的孩子一边还在想着"在护士小姐面前哭泣,太没有男子气概了"之类幼稚的话语,一边却流泪流得更凶了。

站在床旁的护士小姐不明所以,只是微微弯腰低下身子抚上了中岛敦的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悲伤的洪流便自然地倾泻而出。

两个人就这样待了半个小时。

一个哭着却不说为什么,一个安慰着却不知为什么。

不知何时,病房的门推开了一条缝。
太宰治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



此时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对方。

中岛敦埋着头,心里在期盼着那个医生的归来。

毕竟那是个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能够让中岛敦看到脸的人啊。
他对现在的自己来讲无疑是个救星。

同时,中岛敦想知道为什么他对自己来说是特殊的存在。
他也想知道如果自己走出病房是否还有别人能跟这位医生一样能被他看到脸。
还有自己是否能够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先生…请快回来吧」中岛敦闭眼祈祷道。

可太宰治不知想到了什么。
过了良久。
最终轻掩上门默默走开了。










作者有话说:

盯着出场极少而神秘的太宰先生!

这不是注水
这是慢热铺垫aaa₍₍ (̨̡ ‾᷄⌂‾᷅)̧̢ ₎₎
感情线稍候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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