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方翳蝉

【文野乙女‖太宰治】徒桜(12)-东风

x和风慢热 细腻日式感情 拒绝快餐 
本篇会于文尾给予和歌的出处与赏析 注解地址  请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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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发生在春天里的故事

 “さくら花ちりめる风のなごりには水なきそらに波ぞ立ちける。”
(“忍见落红乱,云边茜影欺。蓝天本无水,轻风弄涟漪。”)
只见一人立于廊前轻轻吟诵道。

岚风忽如平地起,香霏花雪桜纷纷。

待声止,
那人便上前几步。

于庭中,
一展落手中折扇。

桜树下的那人便是太宰治。

他将扇面平置于前,同视线凝滞其上了莫约几罗刹。
扇同手便翩然翻飞,几经变化欲乱人眼——却骤然合扇收手。
如同昙花一现的,是一静静躺在他手掌中的五瓣桜。

「桜子,这场春日宴可是为你而设」
「…我在这等你」

晨光熹微。
恰逢林鸟对殼之时,庭舞新蝶之刻。
若行走于岚山深处,便可觉残烬感春温,夜阑慰冬寒——却似山深不知春。

莫约一两时后,一辆贵族专门乘用的牛车驶上花重金修葺的栈道,与山间缓缓行进着。

此时车内,在谢过侍女递来的煎茶之后,桜子闭目品尝将其饮尽,随即极为有礼地奉还了茶杯。
大概是觉得车内过于昏暗,而外头春光正好吧。
桜子用两指微微挑起竹帘,用一双美目,过一丝隙缝,步入了这方从未踏足之胜境——

高山流水间,明媚与冷寂相辅相成。
宛如春花配以云霞,秋月配以鹿鸣;白梅配以朔风劲吹,红叶配以秋雨催寒那样。

亦如心敬认为二者犹如画作中的水墨画与浓彩金箔画;
金春禅凤认为二者犹如茶道里的备前陶器与唐朝彩瓷;
而世阿弥认为二者犹如花道所说的枯花与鲜蕊的那样。

春之岚山比之高千穗峰、三轮山或吉野山也是无差的。

「真美」

桜子不禁如此想道。
而一旁被吩咐好生侍奉她的侍女,看着她也如此想道。

渐渐的熙熙攘攘而近,桜子用余光隐蔽地看向竹帘间细缝外——

不远宅邸门前道上众多来车停驿,门庭若市。
宾客陆续进场,一派大名云集之场面。
有盘踞于京都的巨物,有名震一方的雄豪,更不乏具有皇室血脉之人。
他们或是相识就上前热切攀谈,或是初见便颔首点头示意……

 随行所携之如花美眷,泛泛瞥去云鬟间香雾缭绕,点水而视更是个个肤如新荔鹅脂,拥有星月之貌的不在少数。
姿态、衣饰、谈吐、气质无一不展现贵女们的优越家境与良好教养。

 可见能驱使他们齐聚一堂的那人力量之大。

 

渐渐的熙熙攘攘又随车远去。
「难道不是这里?」桜子有些疑惑。

不知不觉车停了。
奇怪的是牛车竟驶过了宅邸正门,绕宅莫约沿栈道两三里后来到了一偏僻小门处。

 "还请您下车,主人别苑已至。"
侍女礼数周全地行了一礼,后竟是要扶她下车。

 「这……」

桜子对他人服侍自己感到新奇的同时,又因不习惯而倍觉拘谨。
心里虽是这般想的,但她面上还是微笑着从容地点头应答了。

"桜様,接下来依旧由我为您带路。"
"以及,请往这边走。"
 侍女的姣好容貌上展露出恰到好处的礼节性笑容,微微露齿,让人不觉过于疏远也不过分亲密而显得谄媚。

的确,素来此家留用之人的素质,哪怕十分挑剔之人也不得不点头肯定。

 "唉?"
 "是的,主人让我带您去小院等候。"

一个穿着青蓝苎麻竹纹样小纹的背影在前引领她向一条幽深小径碎步而去。

 「为什么不走正门呢?」

但想到不便出言打搅,桜子便把疑惑含在了嘴里未曾吐露。

「这看来接近于内宅,而非客人能来之地……不知太宰先生有何用意呢」随即她再度劝解自己勿需多想些可有可无的。

 

一路上桜子跟着侍女,她初入这种场所却不显慌乱匆促,而是从容不迫。

轻移莲步,悄然无迹,衣裳窸窣之声皆难现——可见姿态是何等的柔美温软,优雅舒缓。

终是有什么不同了。

 

而此刻,侍女心中也颇为惊奇。
她一再放缓步速侧耳倾听,竟是听不出分毫嘈杂异动。心下不得惊叹其中功力:这仪态怕是能与皇宫中人相较。

 而路途中她对自己也极其尊重有礼,不存高高在上或矫揉造作之态,比之某些贵女更胜一筹不说,举手投足之间韵致风雅,言行举止沉稳而不显轻佻浮躁。

 「若不知的还让人以为此乃哪家大名的掌上明珠,而非一介不见经传的小小舞妓」

 

身为家主心腹,如此重大日子不去调度众侍女布置宴场等相关事宜,却……被家主派来专程接一舞妓。
起初郁江是忠心耿耿的全然受命不敢有所怨言,但心中仍是存得疑虑而略有偏颇。

 「如今看来,家主所看重之人无一简单,是不可纵然轻视的」
郁江为先前自己未显露出鄙夷不屑神情而感到庆幸。

再回想起家主谈及这位桜姫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自己未曾见过的眼神……结合种种微末之处让郁江细思极恐,霎那间发觉背脊上早已布满冷汗。

不过以其常年手握苦无,经风霜寒苦出生入死之定力,表面上没有任何异常。

 「说不定…这就是那位」

她隐蔽地回瞟了一眼桜子,这个极有可能成为自家主母的女人,不,应该是多年前就内定好的。

只可惜一心痴迷家主却被多年当做挡箭牌的佐枝子小姐了。
至于其他的莺莺燕燕,逢场作戏背后的虚情假意就更不用说了。

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说的恐怕就是太宰治。
的确,太宰治就是这样一个于情场上无需付诸真心就能一本万利之人。然而这万利是别人梦寐以求的,却是太宰治弃之敝屣的。
他想要的向来只有一个,却无人知晓,也无人能给,只因那是由他亲自手雪藏之珍物,而如今快要重见天日了。

 

郁江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不过还好,这般比取人首级还要难应付之事总算是快到头了。

眼前便是太宰治清晨所立之庭院,也是此地不能踏入之禁区。
族内地位颇高的人对其敬而远之,就连郁江这般贴身心腹也未曾涉足,如今桜子是大大方方被许可进入。
由此,郁江愈发肯定了之前的猜测。

待到门口她便自觉停下了脚步,即便有桜子在前也不敢对家主立下的规矩有所逾越。
更何况四周埋伏了几处隐蔽的气息,让郁江不敢有丝毫放松——
那是家主额外布置来监视她的人马,当然也是用来保护身边这位的。

然而桜子对这一切未有丝毫察觉。
在她眼里,领路之人不过是一普通人,这小院也不过是一普通地方,就像天上的云,石间的清泉一般平常。

所以说单纯而一无所知的美好就莫过于此了。

可平常表面下往往暗流涌动。
正是印证了中国的一句古语:静水流深。

 "桜様,就是这里了。"
 "还请稍等片刻,行走或取用物件随意,家主即刻前来。"郁江柔声说道。

 「难道太宰先生要丢下那么多贵客来我这?这恐怕…」
「…我再多等等也无妨」

 "你不同我一起进去了吗?""不了,恕私尚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好的。"
 桜子还是选择温顺应承下来,并无多问。

听到这声应答的同时,郁江也松了口气。
她生怕眼前这位小姐找她询问个中理由,而自己说漏了嘴毁坏家主多年以来的大计。
好笑的是,当下郁江如若生怕桜子说话反悔似的,在极为恭敬带着些许畏惧地行了一礼后便匆匆退下了。

 桜子还觉得奇怪她怎像是看见豺狼虎豹似的,微微纳闷之余便也没多想,只当作是今日事务繁忙急着回去帮忙罢了。

 她却不知这位小侍女退下之后的身手动作——身形腾挪移动之间,脚程极快的郁江便轻然降落于太宰治居所前,单膝跪地脆声禀报道:"桜姫已被在下护送至小院,中途无人发觉。"

屋内传来木屐踩过地板之声,由远及近。
听闻此声,郁江的头放得更低,不敢直视那人面容。

只是口里说着:"只待您前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东风已至。"

一双木屐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至于那些人就先让他们等等吧…嗯…不如去演出戏为饮酒助兴?"
说着说着,他原先的困惑语气中竟染上了笑意。

"刺杀太宰家家主这个戏目你觉得如何?"
自己计划刺杀自己——即便是演戏,在正常人看来也是极其荒谬之事。

 但郁江不敢有任何反驳劝解,如鲠在喉。
她知道每当主人用反问语气询问她某件事之时,背后含义即为"执行"。

 "是。"

 说完那双木屐便移步离开了郁江的视线范围,朝春日宴所在处走去。

 不一会儿只闻一声悠悠感慨从远处飘来——
"嗯…如此便无人打扰我和桜姫了。"

 似有叹息。
 可言里隐有笑意。

 

 

ps:“さくら花ちりめる风のなごりには水なきそらに波ぞ立ちける”
乃是纪贯之的著作。

1.出处:

纪贯之是日本平安时代初期的随笔作家与和歌圣手。

 公元872年生于日本京都一没落贵族家庭(因藤原氏在朝廷得势而家道中落)。青年时即在和歌方面崭露头角。后成为朝中主持御书所的下级官吏。

905年(延喜5年),他奉醍醐天皇之命,参与第一部敕选集《古今和歌集》的编撰,为主要编撰者。
遍收各家名篇与古典精华。其分类及编撰方法皆为后世楷模。

其诗作独具一格,被称为当时最有才华的“三十六歌仙”之一,与柿本人磨、藤原定家同被尊为“诗圣”。

所写《古今集序》是最早的诗论,并用假名作序,其中谈到和歌的本质及该集所收歌人的风格,在日本文学史上有着重要意义。

 

 

2.赏析:

微风轻拂,落樱无数,粉红花瓣在空中飘摇荡漾,落在地上,落在水上。
一泓清水,映照出蓝天白云,碧空万顷,水天相映,微风吹皱水面层层涟漪,如镜的蔚蓝色天空仿佛也在清波闪跃。

上与下、动与静的影像浑然相融,形象地表现宫廷和歌雍容华贵的优雅特色。

 纪贯之的风格体现《古今集》的典型特征,他的审美意识在对季节的感受中发现和歌的艺术价值,通过对时间象征化和曲折委婉的意象结构体现游离现实的情绪。
在这里,季节的感受成为情绪的载体,樱花美艳,轻风落红,薄云遮月,冷雨敲窗,草木凝露,秋气袭人,都会启动心扉,愁绪忧结,体现出京都贵族对大自然感觉的雅趣。

 如凡河内躬恒(生卒年不详)的:

①“秋风掠过败酱草,不见风影只闻香。”
②“月夜不辩梅花白,闻香寻去自知之。”

以败酱草隐喻美女,运用通感手法,以嗅觉代替视觉感受秋风。秋风送来的花香也许正是美女的香气,于是闻香寻去。何等风雅,何等风流。

 摘自:《和歌美学》 - 郑民钦

 

 

3.小贴士

在最后作者建议若要体会和歌真正的美,最好学习一下日语。

 因为经过翻译后,诗歌都不可能保留原诗的民族文艺特性也无法重现音韵特色。 对和歌中的音数、枕词、叠句、对句、格助词、节奏、缘语、挂词等,也往往很难在汉语里找到贴切准确的对应词语。

 原诗的三十一音中使用九个格助词,上下呼应,音韵协调,一气呵成,对表现作者的细腻心情和烘托流动的环境气氛起到重要作用,而郑民钦先生将其翻译为:"忍见落红乱,云边茜影欺。蓝天本无水,轻风弄涟漪"。

 在其著作中郑民钦先生认为自己才疏学浅,自觉这种格助词的力量难以处理。

 大冈信认为西行的“梦里津国难波春,芦苇枯叶轻风吹”缺少内容。

“虽然道出短歌、俳句所具有的那种难以言状的妙处,难以捕捉的含义,但令人感动的秘密在于仍然残留着语言无法透彻说明的音数律和音韵”(寺田透、大冈信、吉本隆明《对和歌的感应》)所以是西行的绝唱。

 另外,翻译也破坏了和歌“句切”(类似“断句”)的感觉。

 所以说和歌是日本民族诗歌形式,其语体特征产生于日本文化的土壤。

 基于这个原因,译者无法通过语音、节拍、音调、节奏、韵律以及日语古文语法的某些变化在和歌中的体现等直接感受的听觉因素进行审美,只能说是遗憾了。

 

 

作者有话说:
说错了 文感绮丽的是近几章
 也都还好吧
 旅完游回来感冒打点滴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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