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方翳蝉

【文野】向死而生

×严肃向正剧 偏意识流＆平行世界
×太宰先生与入水自杀.jpg
×无明显cp操作 多标签 个人喜好代入角色你/Ta
×引用《人间失格》部分内容
×为方便理解特设注解详见文末
×叶方翳蝉

黎明时分的细雨，肆意浸湿了他的脸庞。
汇集，化作，隐藏已久的泪水，顺着面额流淌滴落而下，击坠在冰凉的肌肤之上
——点亮了一朵绮丽的花。

风在呼啸，想要玩弄他身上的绷带。
久觉无味，就将绝望和生命一并抓住，轻轻鼓腮，一吹而散。

断崖上，纵身一跃。
退一步，海阔天空。

跳海的那一瞬间，太宰治觉得世界意外的美丽。

「喂喂，好像，有点不太妙啊……」

被冰冷水流掠夺走过多热量的他，正被一种奇妙到无可诉说的窒息感和困倦感困扰着。
四肢厥冷，连冷战的力气也一并丧失了。

太宰治一直在抑制着自身强烈的求生欲望。他想着，趁还能望着水上的天空，想再多看一会儿，可笑的是却找不到向上走的原因了。

「这才是我所期盼的...清爽明朗且充满朝气地自杀嘛...」

他苍白缺氧的脸上的唇隐约发绀（1），而强于常人的身体还能够支撑他困难地勾勒出与他脸色同样苍白的微笑。

身体被重重碧影包裹。

全身解离的感觉愈发强烈，一点一点地，蚕食他的双足，啃噬他的双膝，攀附他的胸口，勒紧他的脖颈直至完全没顶。
像是预兆着要被某种存在毫不留情地碾压成细碎骨粉。
恍若流沙，从死神扼住世人咽喉的干枯指缝之间逝去。

在初次强烈的呛水不适感后，他又迎来了肺泡塌陷的死亡高峰——
无奈感几近疯狂地占据颤栗的心房，一串又一串的气泡从他嘴里争相冒出，不断遣散维持他生命所剩无几的氧气。
心音逐渐衰弱。

可此刻我们的太宰先生在想着些什么呢？

也许他只顾着细细舔舐残留在柔软额头上的那个吻的触觉，
也许他只顾着深深沉湎挟裹在手帕上的那自然好闻的气息……
也许他只顾着徐徐回味弥留在耳蜗边缘的萦绕已久的声音。
也许他只顾着缓缓品尝凝结在那优美双唇上的蓝莓色汁液……？
甚至他还好笑地在猜想着：那些气泡，是否如同那人的眼睛一样晶莹剔透呢？

「可惜，看不到了......」

太宰治的生命，正随着缤纷的呼吸化作一串串晶莹气泡离他远去。神志开始模糊不清，记忆变得斑驳褪色，却奇迹一般在意识崩溃前触碰到了自己思维殿堂尘封已久的门扉。

太宰治推开它，并没有想象中缤纷的生机扑面而来。

足音所及之处——
反转的教堂穹顶（2），
微笑的圣母像。
溺水的鱼，摔死的鸟，
倒结着开始腐烂苹果的树。
老死的孩童，枯死的纸花，
开满雏菊与勿忘我的焚尸炉。
断线的人偶耷拉着脑袋无力地靠在墙角，
坏了的锁芯和紧闭的大门。
残缺了翅膀的死去的蝴蝶，
还有地面红砖凹陷处残积未逝的血色雨水。
眼前一切恍如静止的画面，却又诡异地饱和了凋零的美感。

“你来了。”
循着声音望去，还有一个人。

在宛如琉璃的天际下，在逆光中,
那是素未谋面不曾知晓的另一个自己。
左眼戴着复古金丝单片眼镜，穿着黑色切斯特大衣（3），缠满绷带的手中撑着还未收拢的英式长柄伞。伞弧边缘因未消逝的雨露折射着光如同清晨远方地平线边缘一般闪耀。

除去这些简直一模一样。

彷若笼罩在迷雾之中，太宰治眯起眼睛才隐约看清他的表情。
‘他’笑眯眯的，可惜徒有一张皮囊。
你看不见‘他’的眼睛，却有无形的目光在一直追随注视着你。

“今日的天空终于放晴了，不再终日细雨。我都不记得上次放晴是多少年前了.....”

‘他’说完便把撑开的伞随意往旁边一抛。
顺便用手扶了下单边眼镜，状似无奈耸肩的同时，开始朝太宰治这边慢慢踱步而来。

优雅，同时也傲慢极了。

“ 不羁，开朗，幽默，温柔……呵。”
语气中说不出的嘲弄与鄙夷之余，微带悲凉。

“所谓爱笑的你是真的发自内心笑着的吗？”
 

织田作死前，太宰治心中其实一直是平静的。
织田作死后，太宰治心中其实是绝对平静的。

织田作的死让他深有感触，使他离开黑手党而选择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认识了新的人，翻开了人生新的一页。
随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会笑，会跑，会整天嚷嚷着要实践极棒的自杀想法，会搭讪美丽的女性发挥绅士风度，会给现在的超认真搭档制造无尽的麻烦。

「纯黑的人，真的能够洗白吗？」

看似没心没肺，其实头脑精明过度，心思深不可测，操控驾驭人心之术比谁都拿手。
对谁都保持着距离，对谁都嬉皮笑脸的表面下暗含着疏离。
时常不着边际、迥于常人的脱线想法，偶尔夸张至极的说话语调，某刻对周围人善意的调笑，有意或者无意的举动，统统不过是放出用来的搞笑烟幕弹罢了。
他自己知道这快乐不过是仅流于表面的伪装，只为隐藏真实的自己。
而能够娱乐到他人就算是意外之喜了。
这样的状态刚好够维持住他的躯体和灵魂不分家便是极限。

「在我18岁的时候，我的人生期望值就归零了。自那以后，一切都变成了上天额外赠予我的礼物，不管是人，是事，还是剩下活着的时日。」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已经没关系了。”

“现在我很高兴。”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

话音未落，那股异常熟悉而又陌生的鲜活气息戛然而止。
以另一个太宰治的胸前胸骨剑突部位（4）为中心，皮肤宛如急坠于地的骨瓷（5）寸寸龟裂，蜘蛛网般的裂缝不断生长着，从胸口蔓延至全身。
顷刻之间，便整体碎作了细微光尘，逐渐透明，湮灭于空气之中。

完全地无所保留，反而存在着一种永恒的异样美感。

「原来…另一个我…连心也没有啊。」
太宰治全程看得透彻，顺带抚上了自己的胸口。

「这个世界也要随之崩坏了。」
他低头颔首默默地想着，
但他还是放不下那双眼睛。

正是偶尔看到了喧闹人世中的那一双眼，揭开了他欢笑背后的软弱。其中氤氲着不可言述的奇特光芒，让太宰治彷若回到了儿时第一次看到的教堂。
那天是安息日（6），人们在做礼拜，低头合手祷告赎罪的虔诚信徒正祈求着耶和华的丰盛怜悯，罪得赦免。

那是太宰治第一次产生了想要真正了解一个人的想法。

“害怕彼此内心的距离却因此渐渐走到一起，从而改变本该独自前往的未来。”
“如果事态是这样发展，那该多好啊。”

「我是个胆小鬼，是个善于伪装的胆小鬼，是个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的胆小鬼。」

「总想着日日重复同样的事，遵循着与昨日相同的惯例，老想着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 ，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

以为闭上双眼、捂紧双耳就接触不到世间悲苦，以为疏远地保持距离一再拒绝温情就能躲避所有伤害。

「我害怕现在的幸福将成为未来不幸的源泉，所以趁着还没受伤便赶快逃离。」

「所以即便我知道有人是爱我的，却依旧装作好像缺乏爱人的能力。」

对不起。

以为殉情是走向永恒的爱的途径，整天想着殉情的我终究还是没能那么自私，拉着你跟我一起堕入无间地狱。
如果能够再一次牵起你的手，手上不再沾满血腥……

太宰治以生命为代价抛掷出了最后一枚名为命运的硬币。
无论正反面，或者究竟什么是正确答案已不能知晓也不重要了，因为再也不可能去实践了。
所幸的是，在把它抛在空中滞空的那一秒里， 他突然，也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他的笑容苦涩而真实，失去了往日如狐狸般狡黠，宛如伊甸园（7）未成熟之果实。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所有人的音容笑貌交织在一起，所有的过去与未来终是归于无意识的浮光掠影......
不一会儿，原有太宰治身影的那方海域，只剩下了，几尾孤零零的鱼儿在游弋。

那艘一度迷失在太宰治短暂人生中某个定格之处的小船，终究重得方向。
前往了风平浪静的记忆深处，
去往了地平线后的未知彼方。

雨停了。

絮风轻扬拂晓，好像在为其默默送行。
刚送走天边寥落的晨星，又迎来了生命骤逝之黄昏。
见证， 又一颗代表不归之人的流星的陨落。

太阳终将升起。

注解：

（1）.发绀 gàn：是指血液中去氧血红蛋白增多使皮肤和粘膜呈青紫色改变的一种表现，也可称为紫绀。
这种改变常发生在皮肤较薄，色素较少和毛细血管较丰富的部位，如唇，指（趾）,甲床等。

（2）.穹顶：指的是悬垂的半球体空间或面积。穹顶一般有两种解释。
①Dome 指悬垂的半球体空间或面积②Crown 指穹或穹形面(如朝中央圆拱的一条街或桥面)的顶点或顶部。特指圆拱的道路的中央和其边缘间高度的区别。

（3）.切斯特大衣：在19世纪由英国第六代切斯特菲尔德伯爵设计。
是一款极具英伦绅士气息的大衣，一般是长度及膝且剪裁讲究，使用如粗花呢、驼绒这样厚重的材料。
主要特点是没有腰围缝合线和前褶，单排纽扣，短的西装领，可能使用天鹅绒领口，袖口无多余的设计。

（4）.胸骨剑突：胸骨剑突为胸骨下端形状不定的薄骨片。
胸骨是一块扁骨，位于胸前部正中。
胸骨的模样很像一把向下的剑，而胸骨的下端为一形状不定的薄骨片，称为剑突。
其上端与胸骨体相连，下端游离，约平对第九胸椎。作用主要是保护心脏。

（5）.骨瓷：于1794年由英国人发明的。因在其黏土中加入牛、羊等食草动物骨灰（以牛骨粉为佳）而得名。
骨瓷色泽呈天然骨粉独有的自然奶白色。
一般说来，原料中含有25%骨粉的瓷器则可称为骨瓷，国际公认骨粉含量要高于40%以上，质地最好的骨瓷一般含有45%的优质牛骨粉。
其中骨粉成分为40%以上，器具颜色则更呈乳白色，属高档骨瓷。

（6）.安息日（the Sabbath）
被普遍认为是犹太教主要节日之一。
Sabbath一词源于阿卡德语，有“七”的意思。
希伯来语意为“休息”、“停止工作”。
犹太历每周的第七日（每逢星期五日落到星期六日落），犹太人谨守安息日为圣日，不许工作。

（7）.伊甸园（Paradise）
《圣经》中亚当和夏娃的原居地，伊甸园在圣经原文内含有乐园之意。
圣经记载伊甸园在东方。
诗人阿利盖利·但丁的《神曲》则将伊甸园置于炼狱山顶点。
有四条河从伊甸之地流出并滋润园里。
这四条河分别是幼发拉底河、底格里斯河、基训河和比逊河。
人类祖先因偷吃禁果而犯下原罪，被上帝流放，这一事迹被称为失乐园（Paradise Lost）。
相应的，经过末日审判之后的人类获得救赎，重新回归乐园，这被称为复乐园（Paradise Regained）。